2025.06.1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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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|第一财经 钱焜

恶性价格战可恶，在行业内已几乎达成共识。“内卷式”竞争妨碍供应链持续稳定、降低产品安全标准、减弱产业盈利能力，不利于行业健康可持续发展。

而过度口水战的危害，却还没有被广泛认识到，甚至于还成为流量的狂欢。但靠动嘴皮子来抬高自己或贬低他人，甚至进一步衍生到舆论战，发动各路粉丝、水军出动展开混战，攻占舆论高地。这不仅是内卷式竞争的重灾区，更严重的是，它正在摧毁整个汽车生态系统。

两周前，魏建军语出惊人，称汽车产业里边的“恒大”已经存在了，只不过是没爆而已。随后比亚迪李云飞连发3条微博隔空回应称，狗可以咬人，但人不能咬狗。至此，本轮车企口水战正式打响。

两周后的重庆车展上，车企间的分歧已经从遮遮掩掩的内涵，变为撕破脸皮的点名攻击和骂战，甚至拉帮结派。吉利等企业加入战局，“拉踩”“又蠢又坏”“贼喊捉贼”等字眼频繁出现在公开表态中。

而在一周前，小米和华为就疑似隔空互怼。余承东公开表示，按照华为的质量标准，有的车厂一台车都不能发货。随后雷军在微博上称，诋毁本身就是一种仰望。

这段时间，往往因为企业家一句话，就引爆舆论场腥风血雨，这看似行业“吹哨人”的行为，本质上是为了引发一场舆论战，是以网络“大字报”的形式，以企业家个人IP 自带的流量武器，催生的另一种恶性竞争。

有业内人士评价称，企业都把自己装扮成秩序的维护者、价格战的受害者、被黑力量瞄准的遇袭者。这是迄今为止车企之间水火不容的新高度，口水战已经先于价格战失控了。而价格战尚需要“真刀实枪”“真金白银”，但舆论战就是想要动动嘴皮子就带来巨额市场收益，彻底揭开了另类价格战的遮羞布。

当高管们在台前唇枪舌剑，企业于社交平台针锋相对，技术和产品争议演变为人身攻击，消费者新的忧虑产生了：企业家们精力本该大量用于战略、研发、创新、服务这些发展正道之上，现在是不是都让位于口水战了？

代价是沉重的。天花乱坠夸张式营销被冠以“流量思维”之名，咄咄逼人的同行攻击成了企业竞争的重要手段，“十年磨一剑”的技术能力转向了“十年磨一嘴”的嘴炮能力，这不仅是企业掩饰焦虑、转移视线的廉价策略，更是行业脱离创新深水区的常识溃散。

过去几年间，我国新能源汽车蓬勃发展，中国制造逐渐成为高品质的代名词。这既得益于国家的战略前瞻，也得益于优秀的企业家群体和完备的产业链能力，更得益于我国超大的消费市场，也得益于一个共存、共生、共益的创新生态。

但是商业的成功不代表整个行业的成功，如何把消费者生命安全放在首位，如何以产业链上下游伙伴共益为责任，绝不只是一种底线要求，更是行业可持续发展的基本前提。其实这是我们很多行业长期高速发展中亟待补齐的一块短板：商业伦理。当并肩作战变成反目成仇，当互帮互助变成无尽谩骂，当安全警示变成智驾吹嘘，其恶果将很快反噬整个行业。一方面，中国新能源汽车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国际品牌形象，在相互攻击中不断贬值，甚至贻笑大方；另一方面，企业注意力会被严重稀释，会议室的焦点从技术难题转向舆情战报，本该用于打磨产品、迭代工艺的宝贵精力也被卷入口水战的泥潭；最重要的是整个行业的价值观将因此被拖下深渊，其严重性一点不亚于恶性价格战把行业卷入低价低质的恶性循环。

商业的本质，终究是价值创造而非破坏；创新的荣光，永远不会诞生在热搜榜上。

反对口水战，并不是反对车企之间适当的“唇枪舌战”、激辩与相互监督。这中间的区别在于，一方面要看是不是有理有据，摆事实讲道理，而不是情绪宣泄，引爆舆论；另一方面需要反问，揭露行业乱象的最佳方法，真的是企业家在公开场合含沙射影甚至是“骂街”式的抨击吗？

要挣脱当下乱局，企业必须重拾对“造车”的敬畏之心，对企业价值观和商业伦理的敬畏之心。行业需集体反思竞合常识：不惧竞争激烈，但需恪守对产品、对用户、对行业未来的基本尊重。行业管理部门也责无旁贷，亟待加强引导，对产品和技术不达标、恶意诋毁、虚假宣传等突破底线的行为果断亮剑，维护健康的竞争土壤。

回望世界工业史，那些最终屹立潮头的伟大企业，无一不是以持续创新与精巧品质刻下自己的名字，更是以健康的品牌形象真正赢得了长期的口碑和信赖。口水战或许能收获片刻喧嚣，但只有在产品品质上的一丝不苟，和对商业伦理的高度敬畏，才能赢下可持续的未来。

在中国新能源车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时期，这场口水战的闹剧该落幕了。

（作者系第一财经编辑）